第54章 噩梦（2 / 2）
海城努力扯出个善意的微笑，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一块榛仁巧克力，递给程清泉：
“你吃巧克力吗？”
这是他放在口袋里，准备在说完婚礼致辞后，亲吻程清泉时，喂到程清泉口中的榛仁巧克力，就像程清泉那天晚上喂他的一样，是他想给程清泉的一个浪漫的小惊喜。
“谢谢。”
程清泉迟疑了几秒，接过了榛仁巧克力，他并没有拆开包装纸，而是将巧克力攥在手中。
海城问他：“你不吃吗？”
“不吃。”程清泉将巧克力放进病服口袋：“留给海城吃。”
“……你对海城真好。”海城的声音哽咽着。
程清泉一脸幸福的笑意：“海城对我更好，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了。”
海城闻言，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他难以接受的低下头，手撑着眼眶，将眼泪蹭在掌心，他觉得自己好像身处在一部恐怖片中，眼前的一切都扭曲得让他觉得恐惧。
程清泉摸着口袋中的巧克力，看着海城疑惑的问：“谢谢你给我巧克力，可是我都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他不太明白，这个对他很友好的陌生人，为什么会一直坐在他的病床边。
海城将手从眼睛边移开，低头看着地面想了一会，抬头看向程清泉，自我介绍着：“我是这个医院的护工，海城工作忙，他请我来照顾你。”
“是海城请你来的啊。”程清泉了然的笑了笑，礼貌的问：“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我姓……”
海城想了想，借用姐夫舒波的姓氏，回答道：“我姓舒，舒展的舒，你叫我小舒吧。”
“舒展的舒？你好像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姓舒的人。”
程清泉以前是知道海城的姐夫叫舒波的，海城问他：“清泉，你还记得海城的姐夫叫什么名字吗？”
程清泉想了许久，皱着眉摇了摇头。
“那你还记得上一次见到海城，是什么时候吗？”海城继续追问。
“海城？”程清泉很努力的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最后一次见海城的画面，他答非所问的说：“海城是去上班了吗？”
海城失望的回答：“嗯，他去上班了。”
“海城知道我醒了吗？他有说什么时候来看我吗？”程清泉满眼期待的看着海城。
“他……”
海城喉咙哽咽到发声都困难，他伸手抹了抹涌出的眼泪，艰难的回答：“他……他下了班就会来。”
“嗯，那就好，我等他。”
程清泉放心的靠在病床上，缓慢的眨着眼睛，痴痴的望着病房门口。
看着程清泉紧盯着门口等待的模样，海城再也忍受不住，快步走出病房，蹲在走廊没人的窗户边，捂着眼睛失声痛哭。
方美苹跟了出去，蹲在海城身边安慰着：“海城，你别太难过，泉泉这样也许只是暂时的，说不定会好的。”
海城失控的哭了好一会，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向方美苹：“小姨，他这样认不出我，比杀了我还要痛。”
“小姨知道……”
方美苹安慰的拍了拍海城的肩膀：“可是海城，泉泉的病情发展到现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除了我，你是他唯一的依靠，你不能垮的，他现在认不出人，连字都有很多认不清，对他来说，这世上除了小姨全都是陌生人，他一定很害怕的，你要坚强起来，保护好他啊。”
听了方美苹的话，海城渐渐停住了眼泪，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是啊，他不能垮，他是程清泉唯一的依靠，就算是永远都只能当护工小舒，他也要在程清泉身边保护好他。
方美苹见海城情绪平息了不少，拉着海城站起来说：“进去陪着泉泉吧，好好珍惜相处的时间。”
“嗯。”海城听话的点点头。
方美苹带着海城走回了病房，靠在病床上的程清泉，见了方美苹第一句话便是问：
“小姨，我能给海城打个电话吗？我想问问他，什么时候下班。”
程清泉这么一问，方美苹和海城都同时看向对方，如果见面认不出，打电话或许会是个好方法。
海城立刻对方美苹指了指自己手中的手机又指了指病房外，方美苹会意的点点头，她去手提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海城的电话，按了免提，将手机放在程清泉手中。
海城站在病房外的走廊，拿着手机紧张的叫了声：“清泉……”
电话里传出的声音，让程清泉有些陌生，这声音似乎并不像他记忆中海城的声音，可这是方美苹帮他拨的电话，他相信方美苹。
程清泉对着手机试探的问：“海城，是你吗？你的声音怎么怪怪的？”
海城拿着手机愣了几秒，连忙想理由哄着：“清泉，是我，我的声音怪吗？可能是手机话筒的问题吧，清泉，是我，我是海城。”
程清泉还是觉得手机里发出的声音不是海城的，他拿着手机皱着眉，疑惑的盯着屏幕。
海城怕程清泉会连电话都拒绝，着急的解释着：“清泉，我是海城，电话里听起来声音是会有点不一样，但我真的是海城！泉归大海你记得吗？你送我的手链，我们的婚戒，里面都刻了泉归大海四个字，只有我们俩知道这四个字的。”
程清泉听了立刻有了反应，他激动的抱着手机说：“海城，真的是你吗？你在上班吗？”
程清泉肯认他了，即使只是在电话里，海城也欣喜得落了泪。
他一边流泪一边用他最温柔的声音，对着电话说：“嗯，我在上班，我请了护工小舒陪你，你听小舒的话，等我下了班就去医院看你。”
“海城，你下了班就快来医院好吗？我生病了，我的头很痛，我好想你，你今天不要加班，早点回来陪我吧……好吗？”
即使不通过手机听筒，海城也能听见病房内程清泉委屈哭着的声音，他就站在病房外，与程清泉近在咫尺。
程清泉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哭着示弱，如果是以前的程清泉，一定会说我没事没关系你好好上班，病情带来的性格改变，让那个坚强的程清泉也会哭着喊疼了，终于成了他希望中的依靠着他，会撒娇的程清泉。
可是，他却没办法搂着他给他安慰，因为他现在，只是护工小舒。
海城努力稳定住情绪，温柔的哄着：“清泉，我知道你疼，你听话，躺着好好休息，我今天不加班，下了班就去看你，你睡一觉醒来就能见到我了。”
“嗯……”程清泉乖乖的应着：“你早点来，海城，我想你啊。”
“好，好！我下了班会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你等我。”
海城的声音颤抖到说不下去，挂上电话，他撑着窗台，无论他怎么努力的深呼吸，也没办法停住不断涌出的眼泪，他听到病房内，程清泉高兴的告诉方美苹，海城下了班就会来看他。
海城站在窗台边默默的哭了好一会，用衣袖擦干眼泪，走进了病房。
程清泉看见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对他礼貌的笑了笑。
程清泉陌生的视线将海城浑身的力气抽空，他无力的坐在病床边，呆呆的望着程清泉，他明明就是他翘首以盼的那个人，可是程清泉见了他，眼神中没有惊喜，更没有爱意。
方美苹扶着程清泉躺下，程清泉听话的闭上眼睛，海城在电话里说了，等他睡醒了就能见到海城，所以他眼睛闭得紧紧的，逼自己赶快睡着。
海城坐在床边，一瞬不瞬的盯着程清泉的睡颜，他觉得自己身处在一场醒不来的噩梦中，面对着这世上最可怕的梦境。
他曾经梦见过，程清泉在梦中不认识他，不理他，醒来后，他惊得一身冷汗，睡在身旁的程清泉温柔的安慰他说：
“海城，那只是个噩梦而已，我怎么会不认你，怎么会不理你呢。”
上一次，他侥幸从梦中逃脱，可是这一次，不是梦，他的清泉真的不认识他了，看他的眼神中满是陌生。
他三十一年的人生中，噩梦第一次照进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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