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回家（2 / 2）
他的死亡原本可以只是一个消息，一个噩耗，传到海城耳中，现在却要让海城亲眼看着他一点点的失去生命，这样对海城来说实在是太过于残忍。
死的人眼睛一闭，所有痛苦都会终结，被留下的那个人，才是最可怜的，要带着这份爱与思念，在漫长的生命里，受着无止尽的折磨。
想到海城要受这份罪，程清泉心如刀绞，他松开抱着海城的手，替海城擦着脸上的眼泪，温柔的说：
“海城，别哭了，我的海城是一个笑得特别灿烂，一笑就露出两颗虎牙的大可爱啊，你快笑一个给我看看。”
程清泉说着便用纤长的手指去扯海城的嘴角，海城脸上还挂着眼泪，为了哄程清泉开心，他努力的咧开嘴笑，他心情悲痛，脸上的肌肉都是僵的，硬扯出的也是苦笑。
看着海城脸上的苦笑，程清泉流着泪摸着海城的短发，心疼的说：“都是我不好，让你这么难过，你这段时间一定没有好好吃饭，你看你都瘦了，海城，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连累了你。”
“不是的，清泉……”
海城猛摇着头，眼泪不停的滴落下来：“是我！是我不好，我明明了解你的，我知道你的为人，可是我……我还是相信你背叛了我，都是我的错……”
“你有什么错？”程清泉替海城擦着眼泪，哽咽的说：“最可怜的就是你了，你不要自责了，你没有错，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海城，是我生命里唯一的甜。”
“我不是……我……我说了那么多气你的话，你辛苦做的牛肉酱也被我砸了，那是你生着病给我做的啊……我全都砸了……我还害你受伤，还气得你吐血，我就是个混蛋！”
海城哭得太厉害了，哭得一抽一抽的，程清泉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巾，一边替海城擦眼泪一边安慰道：
“牛肉酱砸了还可以再做嘛，吐血，医生都说了是好事啊，我的肿瘤在缩小呢，你别哭了，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你也不要再责怪自己了。”
“可是……可是，我还说……说你……”
海城话没说完，程清泉凑上前，温柔的吻上了他的唇，阻止他再自责下去，久违的吻，久违的触感，海城立刻闭上眼，一边流泪一边深深的回吻着程清泉。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拥吻着自己深爱的人，也可以是这样的痛心入骨。
忘情的亲吻了许久，两人都已经迷醉得呼吸不稳，海城一路吻下来，轻轻的拉开程清泉睡衣的衣领，看着程清泉右锁骨下埋了输液港的疤痕，因为撕裂过一次，疤痕不太平整。
海城看着自己亲手造成的伤害，心痛的闭上眼，轻轻的吻上那道疤痕。
程清泉怕海城太过自责，笑着说：“已经愈合了，现在的医学真是挺发达的，有了这个输液港，化疗的时候方便多了。”
听到化疗两个字，海城的心脏一阵抽痛：“化疗……是不是很疼？”
“不疼。”程清泉摇摇头：“就是有点想吐。”
“下一次化疗是什么时候？”
“二十三号，我这次化疗要同步放疗了，脑部放疗会掉头发，要是我变成了光头，你会不会嫌我丑啊？”
“不会……”
海城又落下泪来，声音也悲痛得无力：“你怎样都好看，你要是剃光头，我也陪着你一起剃。”
“不要，我喜欢看你这个发型，特别帅。”
程清泉笑着摸上海城的短发，海城的发型很有男人味，两侧剃得稍短些，头顶稍长些，用啫喱水打理过后很有型，是程清泉最喜欢看的发型。
“清泉……”
海城握着程清泉的手，吻了吻他的掌心：“跟我回家吧，小肥仔可想你了，每天都趴在门口等你。”
“嗯。”程清泉笑着答应。
程清泉愿意回家，海城立刻破涕为笑，忙进忙出的帮程清泉收拾东西，程清泉见霍起州还没回来，担心的拨通了霍起州的电话，电话那边，霍起州的声音有着浓重的鼻音，好像刚哭过。
“起州，你在哪？怎么还不回来？”
程清泉的声音很温柔，没有一点责怪霍起州的意思。
“程老师，我在回村的路上，有城哥在您身边，我就放心了，村子里有事，我就先回去了，对不起，程老师，是我辜负了您的信任。”
“起州，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都懂，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你回村子里也要照顾好自己啊，有空就来看看我，好吗？”
“好……”霍起州吸了吸鼻子：“我有空就会去看您，您要……保重，程老师再见。”
说完这句再见，霍起州没等程清泉回答，挂上了电话，他坐在路边的车里，已经哭得泪流满面，趴在方向盘上，眼泪不断的滴在裤腿上。
他本可以和程清泉一起，在岳家村日日相伴，陪程清泉度过人生的最后几个月，可最终，他还是亲手将程清泉送回了海城身边。
那是他的此生至爱啊，这一分别，今生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彻骨的痛让他难以承受。
霍起州并没有回岳家村，他发动车子，回到了他自己在市里的家，他现在情绪悲痛，根本无法长途开车，回到家，他关上所有的灯，拉上遮光窗帘，颓然的仰躺在床上。
在黑暗中，他问自己，你后悔吗？
答案是，不后悔，无论让他选择多少次，他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他知道，能让程清泉幸福的，只有海城。
海城收拾好了程清泉的衣物用品，需要带走的，也就是程清泉之前带回来的那四个购物袋而已，海城嘱咐程清泉在家里等他，先拎着四个购物袋下了车库。
海城刚走，程清泉立刻到卫生间，锁上门，拿出手机，给徐浩洋打了个电话，徐浩洋正在看诊，响了好几声才按了接听。
“程清泉，有事吗？”
徐浩洋一边写病历，一边询问。
“徐医生，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程清泉站在卫生间的窗户前，看着窗外的风景。
“你说，我能办到的一定答应你。”徐浩洋的态度很温和。
“我想拜托你，以后无论是谁来找你询问我的病情，请你一定不要告诉他，我忘记拿报告，错过手术机会的事。”
“就这个事吗？”徐浩洋停下写病历的笔：“好，我答应你。”
“谢谢徐医生，谢谢你。”
程清泉欣慰的笑了。
海城将东西放进后备箱，立刻上楼回到了家里，没看见程清泉，他在家里边喊边找。
程清泉听见喊声，收起手机从卫生间走了出去，海城见了他立刻如释重负的笑着说：“吓我一跳，还以为你不见了呢，东西都放好了，我们走吧。”
“嗯。”
程清泉微笑着点了点头，跟在海城身后出了门。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眼这个家，这是他自己买的第一套房，也是这辈子唯一一套，当初跟着中介第一次来看就喜欢上的。
这里也是他和海城最初同居的地方，他们的初吻在这里，第一次约会也在这里，他在这里，为海城做了第一顿饭，他记得，海城一边夸着他的厨艺，一边将所有的菜吃了个精光，他还记得，夏天的夜晚，他在这里练着书法，海城陪在他身旁，趴在桌上睡着了，他拿着毛笔在海城脸上画了两撇胡子。
这个房子见证了他们最初青涩的甜蜜，他想，这一走，大概就不会再回来了吧。
他深深的看了室内一眼，轻轻的带上了门，将这最初的甜蜜，留在了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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