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野狗（2 / 2）

早上，齐皓照着后脑勺又给了他一巴掌，季词惊地跳起来，“才七点，你不用这样吧？我今天不去早自习。”

“诶？我还以为你已经被捂死了。”齐皓懵懵懂懂地出门了。

季词断定这小子就是手欠！

趁他不在，季词朝床腿狠狠踢了一脚，你小子不是喜欢睡吗？

上午把资料打印好，季词又回宿舍练习了好几遍。节奏、时间、笑料都确认没问题了，季词抽出纪念笔记本，封面上几个烫金的大字——金溪二中赠，翻到扉页，他慎重地写上标题：野狗驯服观察日记。然后换了好几个角度看，不错，笔力巅峰。

季词思考了十来分钟，又翻了一页，把目标和计划都简单写了下。然后满意地合上了本子，接下来就要根据反馈来调整策略了。

一晃到了中午，第一次给人上课，季词很紧张，第一句“大家中午好”就起高了，他甚至不敢看台下有没有人在笑。幸亏自己准备了稿子，不然肯定全忘了。从“ENIAC”讲到超级计算机，最后他还留了个提问时间。本来以为不会有人举手了，结果野狗又伸出了爪子。

季词只能硬着头皮请他说。

“季老师讲些跟高考无关的东西，不是浪费我们的宝贵时间吗？”周杨扭了扭脖子。

浪费你什么时间了，你不是一直在睡觉吗？！

驯狗守则第一条：莫生气，不放弃。

季词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周杨同学的担心可以理解，看来对学习很上心。不过这十五分钟，既没有占用上课和自习时间，也是一种精神放松，大家还可以挖掘一下自己的兴趣。我觉得大多数认真的同学还是收获比较多的。那今天我们就结束了，谢谢大家。”

有人听出了季词话里的讽意，教室里几声闷笑。

周杨撇撇嘴，一屁股坐下了。

这节课后，再没见过人。

季词本还想找他聊聊，结果初战就唱衰。也许是自己的思路不对，季词把先前的计划框起来，打了个叉，然后另起一行。

一条湿漉漉的臂膀

从脖颈后面缠上来，懒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季，这么晚不睡，还在用功啊。”

季词嫌恶地拎起他的爪子，甩了下去，“你洗完澡能不能擦干净啊，恶心死了。”

齐皓笑得滚到床上，捏着嗓子学他：“恶心死了~”

熊峰翻了个身，面对着墙说：“你们俩能不能小点声！”

两人不说话了，季词想了想，走过去踹了下齐皓的床腿，“哎，你们说，如果一个人经常不来上课又不退学是什么原因？”

“你问这干什么，别多管闲事。”熊峰说。

齐皓用左臂撑着脑袋，躺在床上望着他，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问：“周杨？”

“嗯。”

“看上他了？”齐皓恶劣地笑。

听到这话，熊峰又翻了回来，也望着他。

“老子有毛病吗？他可是男的！长得比我还五大三粗，一男的！”季词真想把这两人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啥。

熊峰合上书，沉吟半晌，第一次收起了阴阳怪气的表情，认真对季词说：“小季，其实男的和男的，也不是不可以。”

“哈哈哈！”齐皓捂住肚子蜷起腿，就像一只痛苦的大虾，不过是笑的。

两个傻X，季词有点郁闷，什么忙也帮不上。他连踹了床腿三下，正色道：“说正经的！”

“你管人家干嘛呀？”熊峰略嫌麻烦地问。

……

季词转过头，看向窗外，低声说：“没什么，就是遇上了，我不想白来。”

齐皓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繁星满天，分不清哪颗是哪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多谢。”

季词还以为齐皓只是随便说说，自己当时谢了一句也没放心上。谁知道他竟能找来这么多资料：档案、成绩单、照片、作业本……足足堆了两摞，还是齐皓带着两个男生一起搬进来的。

“这些都是……你也太厉害了吧。”

齐皓递了两瓶水过去，“自己慢慢看吧，别弄丢了就行，我们还有事。”

“谢谢齐哥。”季词真的服气了。

他看了一个下午，起初还写了个不伦不类的人物分析，什么家庭背景、性格、经历的。到后来季词把这些都忘了。他整理好最后一张照片，是周杨的小学毕业照。一张黑瘦的脸，在最后一排的边上，镜头按下的一刹那，大家都张嘴笑。只有他歪着头看旁边的树，格格不入。

季词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有的人，不是几行字可以概括的。

打开手机，季词看着屏幕，迟滞了几秒，拨下一串数字。电话接通了，那头很吵。“喂，周杨，我是季词。”

“喂，你娃是哪个，哪个哎？打错了吧。”

不是周杨。对方的声音太响亮，季词把手机拿得远了些，“我找周杨，我是他——”

嘟嘟嘟——

电话被切断了。

季词还要再拨，想起刚才电话里的噪音，试试吧，万一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