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2 / 2）
“你怎么能这么想？！”程清泉心里一惊：“海城，我们不可能同一天走的，如果不出意外，我这样的身体，大概很有可能会走在你前面，难道我走了，你就不活了吗？你不能有这种想法。”
“对，你在我会活好每一天，但是你走了我也不活了，就是这样。”
海城的语气像个赌气的孩子，他的鼻子有些发酸，只要想到程清泉会比他先死，他就无比恐惧，恐惧到光是想象都想立刻轻生追随而去。
程清泉觉得海城这样的想法真是幼稚极了，他挣脱开海城的怀抱，生气的瞪了海城一眼，滑着轮椅往卧室去，海城连忙跟上去，拦住程清泉的轮椅，蹲在程清泉轮椅边笑着哄着：
“清泉，你别生气啊，我们为什么要聊这个？死亡这种事距离我们还很远，是等我们到了七老八十才会面对的事，我们不要为了这个不开心好吗？”
“那你答应我。”程清泉语气很严肃：“就算将来我先你一步走了，你也不能做傻事。”
“好，我答应你。”
海城抬头笑着立刻答应了，但他在说谎，他只是为了哄程清泉开心，他心里明白他做不到的，如果程清泉死了，他一秒都不想独活。
这天晚上，他们搂着彼此，平静的睡了，谁也没有再提起死亡的话题。
直到四月一日愚人节这天中午，午休时间，程之彦的妻子黄雅琳来学校找程清泉，才又将死亡的恐惧带回到程清泉面前。
“清阳……清阳走了？！”
程清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捐完骨髓才几个月而已，他以为程清阳会再活很多年，他还想等程清阳好了，找个时间去看看他，可是程清阳竟然就这样走了？
“阳阳留给你的信。”
黄雅琳的状态很糟糕，脸色蜡黄又暗沉，她话不多，把信交给程清泉转身就想走，程清泉拉住她问道：
“阿姨，清阳的……葬礼什么时候举行？”
“四月十号早上十点，阳阳的告别仪式，在殡仪馆，你来吧，你来阳阳会高兴的。”
黄雅琳说完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对程清泉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程清泉捏着信，看着黄雅琳有些虚浮不稳的背影，觉得胸口窒息得难受，他走到最近的长椅上坐下，看着信上“清泉哥哥收”这五个字，眼泪立刻便落了下来。
那个笑容灿烂，他捐了骨髓想要留住的阳光少年，终究还是没能留住。
这一生他们的兄弟缘分，也就只有那短短的一面之缘。
程清泉闭着眼睛，任眼泪流着，许久后，他才睁开眼睛，用衣袖抹了抹眼泪，拆开了程清阳留给他的信。
“哥：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不在了吧，我现在的状态真的挺不好的，大概是没多久时间了。哥，真的对不起，你受了罪，为我捐了骨髓，我却还是这么没用。
我这一生都与人为善，为了让楼下卖花的奶奶早点回家，我一个男孩，常去她那买花，陪她聊天，蚂蚁爬到我身上，我都舍不得杀死，会将它轻轻捉了放生，我连一株盛放的花都舍不得折下，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因果循环吧，爸爸对不起你们母子，上天就罚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尝这世间最大的悲痛。
我这辈子除了父母的养育之恩无以为报，唯一对不起的就只有哥哥你了，是我占有了原本也属于你的父爱，爸爸去求你为我捐骨髓的时候，你一定很难过吧，对你不闻不问的爸爸，唯一一次去找你，还提出这种任性的要求。
哥，是你多给了我几个月的生命，让我能在我爱的人身边多待一段时间，我还追完了我喜欢的动漫，结局真好，主角战胜了各种磨难，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还与心爱的女孩结婚了，我真羡慕他。哥，我没有办法回报你对我的帮助，如果人真的有灵魂能保佑世间的亲人，我会保佑哥哥的，希望哥哥能多多注意身体，健康平安的度过一生。
谢谢你，哥哥。
弟弟：程清阳。”
合上信纸，程清泉痛苦的闭上眼睛，冰凉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进他的衣领，他多希望程清阳的离世只是个愚人节的玩笑，那个爱笑的少年有什么错？
他如此良善，世间却不留他。
程清泉觉得程清阳太像他了，不只是外表，连性格都像，他也会因为心疼路边卖菜的老人，多买些老人的菜回去，他也不舍得杀死一只蚂蚁，他也不舍得摧残一枝盛放的花，他仿佛看到了世界上另一个自己的死亡。
程清泉觉得难以接受。
他拿出手机，给海城发了一条消息。
【程清阳去世了。】
很快的，海城打了电话过来，电话那边的海城情绪也很复杂。
“怎么会……不是给他捐了骨髓吗？”
“海城……”程清泉拿着手机觉得呼吸有点困难：“我有点害怕。”
程清泉难得这样求助的语气，海城听了立刻拿上车钥匙出了办公室。
“你在学校吗？”
“嗯。”
“我马上过去。”
“好。”
程清泉浑身有些发冷，挂上电话，他拿着信瑟缩在长椅上，他的脑子很混乱，一会闪过程清阳的笑脸，一会又闪过想象中程清阳灵堂的样子，他仿佛看到了灵堂上程清阳的照片变成了他自己的照片，然后他看到了海城抱着他的遗照痛哭的样子，再然后，他看到了海城决绝的从楼顶跃下。
思维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空气稀薄，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海城搂住了他的肩膀，他抬头看见了海城写满担忧的脸，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还没吃午饭吧，走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海城温柔的拉起程清泉，在学校大白天的他们不敢太亲密，程清泉跟在海城身后，上了海城的车，海城关上车门，立刻握住程清泉的手，程清泉的手冰凉又有些微微颤抖。
看着程清泉神不守舍的样子，海城想说的安慰话都咽了下去，他发动车子，带着程清泉去了大林的店里，点好菜，他叮嘱大林晚些上菜，牵着程清泉进了包厢。
反锁上门，海城搂着程清泉坐在沙发上，握着程清泉的手暖着，他搂紧了程清泉，在程清泉额头落下一吻，安慰着说：
“你给他捐了骨髓，也多给了他几个月的时间，他生这个病，经历了各种痛苦，走了也算是一种解脱，别怕……你不会有事的，你的病已经康复了，你不会再有事的。”
海城安慰着程清泉的同时，也在安慰着自己，程清阳是程清泉的弟弟，他的死亡让海城也觉得恐惧。
“海城……癌症太可怕了……”
程清泉闭着眼睛靠在海城怀中，他的手慢慢变暖，也不再发抖，只有海城的怀抱才能让他有安全感。
“癌症是很可怕，但是你不需要害怕，你不会有事的，十多年了你都好好的，不会再有事的，等我们退休了我们还要去环游世界呢，去年你体检不好好的吗，过几天我再带你去把今年的体检做了，肯定也是好结果。”
“嗯……”
海城闭着眼睛，抚摸着程清泉的手臂，安抚着程清泉，也安抚着自己心里的不安，好一会，待程清泉情绪稳定了，他才打开包厢的门，让大林上菜。
吃完午餐，海城将程清泉送回学校，他回到车上，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发给柯允之。
【允之，你再教教我，得过癌症的病人，该怎么预防再得癌症，从饮食到生活起居，你都告诉我，尽量详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