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2 / 2）

海城拽着柯允之的围巾，把柯允之带到了卧室，他掀开程清泉的被子，捋起程清泉的裤腿，露出右腿残肢。

“你看，腿上没受伤，他一直喊疼，衣服都湿了，是不是做噩梦做迷了？”

柯允之查看了程清泉的截肢面，又检查了程清泉的面部和心跳，从医药箱里拿出药和针剂，对海城说：

“倒点温水来。”

“好好！”

海城跑去厨房倒了杯温水，端到卧室时，柯允之正在准备给程清泉注射，海城问柯允之：

“这是什么针？”

“止痛安眠的，他这样痛下去不是办法，让他睡一觉，水倒来了吗？”

“倒好了。”

“你先喂他吃两颗药。”

柯允之递给海城两颗药，海城接过药，柯允之帮着海城扶起程清泉。

“清泉，来，吃药，吃完了就不疼了。”

海城给程清泉喂着药，程清泉配合的喝水，努力的把药咽进喉咙，他还有一些意识，他知道海城在救他，他只是疼得做不了回应。

吃完药，柯允之给程清泉手臂消毒，轻柔的给程清泉打了一针，打完针又给程清泉的嘴上了点药，针剂发挥了作用，程清泉慢慢的睡着，皱紧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

“城子，你先给他擦个澡换身衣服，湿的衣服睡了会感冒，家里有电热毯吗，给他铺上，开个低档，就铺在腿下的位置就行，给腿保暖，我去客厅等你。”

“好！好……”

柯允之收拾好医药箱去了客厅，海城从衣柜里找出电热毯，铺在床单下程清泉腿睡的位置开了低档，又去浴室拧了把热毛巾，给程清泉擦了个澡，找了套睡衣给他换上，程清泉睡得很熟，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海城给他盖好被子，关上灯带上了卧室的门。

海城把程清泉换下的衣服丢进洗衣机，然后去到客厅，柯允之坐在沙发上等他，海城去厨房泡了两杯铁观音端到客厅茶几上。

“你上次说的骨癌患者就是他吧。”

柯允之摸了摸茶杯，有些烫，他收回手看着海城。

“嗯……允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是幻肢痛？能把人痛成这样。”

海城皱着眉看着柯允之。

“截肢的患者很多都会有幻肢痛，肢体虽然没了，神经中枢觉得肢体还在，用疼痛代替了原本的感觉信号，虽然是神经上的问题，痛却是实打实的痛，只是有人疼得轻，有人疼得重，严重的有人因为幻肢痛疼得摧毁了意志，屡次轻生的……”

“…………”

听完柯允之的话，海城沉默了，他以为程清泉大概是因为噩梦没醒出现了幻觉，可是柯允之却告诉他，那是实打实的痛，还有人疼到想轻生。

海城盯着桌上的茶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心疼得无法疏解。

“现在冬天天气冷，幻肢痛更容易发作，还是要多注意保暖，一会我留两盒药给你，不过药也没什么大作用，幻肢痛在医学上还是个难题，下次他再痛，你可以试试镜子疗法，找一块大镜子，挡着他的右腿照着他的左腿，让他看着觉得两条腿都在，或许会有缓解。”

“允之……”

海城颓然的低下头：“我以为他的痛已经停留在过去，谁知道……还会有这样的问题……”

“你也别太担心，你说他已经截肢十年，那这个问题应该也已经伴随他十年了，他没有做出轻生的举动，说明意志很坚定，这也不是每天都会发生的，几个月痛一次的大有人在，一会他醒来应该就没事了。”

看着海城忧心的样子，柯允之很意外，他一直以为海城将来会爱上一朵傲慢的人间富贵花，没想到最后让海城丢了心的，会是这样一个并不被命运眷顾的男人。

柯允之看了看手表，拎上医药箱，拍拍海城肩膀站起来说：

“城子，那我先回去了，还得去丈母娘家接老婆孩子。”

“啊？好……”海城失魂落魄的站起来：“谢谢你了，允之，大过年的跑一趟。”

“谢什么，有事随时给我电话。”

“好。”

送走柯允之，海城觉得口干舌燥，他喝光了他那杯茶水，拿着玻璃杯去厨房洗，站在水池边，他想起刚才程清泉痛的样子，鼻子一阵发酸，他洗了把脸把眼泪憋了回去，抽了张厨房用纸胡乱擦干脸，关灯去了卧室。

程清泉睡得很香，海城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坐到程清泉床边的地毯上，手撑着头靠在床边看着程清泉。

海城知道，这十年里每次程清泉幻肢痛，一定都是一个人蒙着被子忍耐过去，没有人像今天一样陪在他身边，心疼他着急他，他也许就是痛晕过去，第二天醒来又继续带着温柔的模样去给学生上课。

他们在一起快一年了，海城今天才知道幻肢痛的存在，他感到深深的自责，他拿出手机，打开引擎搜索‘幻肢痛’，一条条的点开看着。

网上有很多患者深受幻肢痛所苦发帖求助，也有医学网站的科普，用的字眼都是“痛不欲生”“痛得死去活来”“意志被摧毁”“夜晚疼得无法入睡，崩溃得恨不得立刻自杀。”“电击，火烧，针刺，重压，切割般的剧痛。”“各种药物治疗往往无效，至今医学界还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

“难怪你会一直说有人在锯你的腿……”

海城放下手机，撑着额头，痛苦的闭上眼睛，他不明白，身有残疾生活已经很难，为什么还会有这种病痛折磨他们，这简直没有道理，他想不通，想得脑子都乱了，陪孩子们玩了一天，他很疲惫，眼皮一直打架，他躺到程清泉身边，握着程清泉的手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