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何处不相逢（2 / 2）

厅内一片昏暗，只余一束冷白月光照在舞台上。

满堂鸦雀无声。

来了。

韩赸感觉到了什么，在黑暗中朝房梁看去。

众人茫然的跟着抬头。

下一刻，白绞自屋顶无声无息垂下。

乐师的鼓点不紧不慢地随着白绞落地。

众人来不及反应，便见一道身影攀着白绞从头顶飘过。

没有任何多余动作，身段纤巧的女子落在台上中央，冷冷淡淡的被拢进月光中。

身影朦胧，如梦似幻。

风姿绰约，似月下飞仙。

宛若空谷盛开的幽兰，轻飘飘的落在喧嚣繁华的尘世中。

跳上八仙桌的那位公子哥酒全醒了，喃喃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魄月转身时，韩赸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脑中一片空白，牢牢盯住台上的影子。

女子身形介于少女与成女之间，一袭轻纱舞衣，立在月下，如樽玲珑剔透的琉璃盞，华美而不真实。

满头青丝散落，遮住大片露出的冰肌玉骨。

本该勾人摄魄的一双桃花眼中空无一物，显得缥缈出尘。

冯千在台下看见韩赸的样子就知道大事不妙，拼命挤开旁边早已沸腾，疯狂挥舞着银票的公子哥们，朝自家上司冲去。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台上的魄月一句话也不说，真的好似谷中幽兰，自顾自开始跳剑舞。

步履蹁跹，刚柔并济。

并无半分女子的柔媚，反而似青松翠柏，亭亭而立。

台下的氛围火热到极致，竞价很激烈，雪花般的银票一沓沓往外飘，堂内沸反盈天，公子哥们已近似癫狂，互相大打出手，红着眼嘶吼着叫价，千金散尽只为搏得台上美人青眼。

无论台下如何争吵，魄月始终安静的和着鼓点舞她的剑，无知无觉，无欲无情。

一招一式完美无瑕，超脱凡俗的美惑人心神。

韩赸于这群魔乱舞中喊道：“三千两银票。”

他声音不大，却如深山古刹中的晨钟暮鼓，钟声苍凉醇厚，一圈圈扩散，直致传遍纸醉金迷的大堂。

话音落地，渐渐有人清醒过来，随之哗然。冷静下来回想起刚才着魔般的举动，背后不禁爬上丝丝凉意。

完了！完了！状况外的冯千欲哭无泪，这次出来的急，根本没带多少银子，三千两银票！

燕云苦寒，整个神威堡一年的收成也没这么多银子！少堡主说拍便拍了，回头堡主问起来，知道少主不仅使了个金蝉脱壳从唐门脱身，回头还在巴蜀地界上的青楼里胡闹……冯千眼前发黑，觉得自己回去会被师兄吊起来，用荆条抽到地老天荒。

偏偏韩赸没事人一样，真随着龟公上二楼会美人去了。

说好的追查唐门小少爷的线索呢！啊？！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冯千已经能想象到明日江湖快报的标题了，心中一片冰凉。

“就是这儿了，公子请进。”

韩赸垂眸看了龟公一眼，并无异样。

把大堂里的人耍得团团转，还有胆子把他引到这儿来，他倒要看看是何方妖魔作祟！

长枪提在手上，韩赸大步跨进房间，金边锦袍也压不住眉宇间的煞气。

从踏进入云阁起他便觉得不对劲。

且不说亭台楼阁，屏风摆件似曾相识，窗楹上镂刻的青柏，入云阁牌匾的笔锋走势，还有…魄月那双眼睛……想到此处他心神震动，用力闭了闭眼，握紧长枪上坠着的银白枪缨。

一切都太巧了，对方是在引他过来。

房间很普通，进门对着一张八仙桌，和门口一样的松鹤屏风，后面的隔间依稀能辨出张床榻的轮廓。

韩赸一眼看到魄月，仍然穿着舞剑时那身，拿着个琉璃樽，正专心往桌上天青釉的酒杯中注水，仿佛那就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

桌边还坐着个男人。

接过魄月递上的酒杯凑到唇边，也不急着喝，放在手上反复把玩着。

韩赸沉默了半晌，道：“我听说唐门子弟从不……”

“从不用毒？”那人抬眸，漫不经心地瞟了韩赸一眼：“那是唐门内功深厚之辈所为。”

“至于我，”那人似笑非笑地转向他：“你猜我用不用？”

再明显不过，眼前的男人穿着身九囿七星袍，与唐青容有几分相似的脸庞，以及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

与魄月不同，这双眼睛天生就该安在男人身上。

夺星耀日，光华璀璨，仿佛万事万物都已经倒映在这双眼中，叫人不敢直视。

这就是唐家的小少爷，唐青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