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渎州（2 / 2）

……

三人于城中寻了一处客栈住下，风三行终于撕下了脸上的假面，放松了脸上的表情，听得敲门声，原无尤在外道：“师父，是我。”

风三行开门，只有原无尤一人，便随意坐在了床上，道：“怎么？”他见原无尤将房门关上，又补充，“我现在叫原琮，是你哥哥，什么师父。叫声哥哥来听听。”

“……师父别开玩笑了，”原无尤给他温了壶茶，道，“有事跟你说。”

风三行双腿盘起，侧头看他：“你说。”

原无尤坐在他跟前，正色道：“莫晋前辈与师祖有一些交情，她如今留在流波岛帮忙守岛，应该不太会有人能硬闯。可家贼难防……师父，你曾经同我说过可能岛上有内应的事情，我有留意，但也不想随意怀疑任何人，最后没能找到你说的那个家贼。万一他趁着我们不在岛上，又做什么事——”

风三行摆摆手：“别担心，我和阿娘已经知道是谁了。”

“谁？”原无尤不解。

“于忱，”风三行苦笑，看到原无尤脸上同样的不可思议，叹气，“我也不想怀疑他。可他家乡就在渎州……陆岸用他的家人来威胁，在亲人与情义之间，你说该怎么选？”

原无尤半阖了眼：“自然不能违背道义。”

风三行道：“他那天与码头的巡戒弟子换了班，将进岛要道上的防御符咒破坏，导致那些魂灵从前岛一拥而入。我们问他的时候，他几乎立刻就承认了，哭得很可怜，”风三行微微翘了嘴角，“可若眼泪能洗清罪孽的话，世上还会那么多十恶不赦的人么？”

原无尤轻声道：“我记得是他让你赶紧去师祖那儿的，我觉得那时候他是想让你救一下师祖吧？”

风三行沉默了会，点头：“是的。于忱知道自己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那自然是希望少死一个是一个。”

原无尤道：“师祖母向来心慈，这些年我未曾见她动过气。如今她是风家的家主，不知会不会对于忱网开一面。”

风三行道：“阿娘很少惩罚弟子，对于忱确实也宽容大度。他没受任何皮肉之苦，这辈子只得守在灵堂谢罪，半步都不得离开。”

这大概也算变相的囚禁了，还要日日夜夜面对着自己有愧之人的灵牌，只要是还有良知的人，心里都不会好过。

风三行不愿多提这件事，转过话：“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原无尤探了探他的灵力，确实只剩了若隐若现的几丝还在他身体里游走，灵海处是一片沉寂，就好像是那些自己修炼，碰巧一头撞进了修道大门的愣头小子，灵力杂乱地不成体系。

原无尤起身出门，临走前嘱咐道：“师父你现在没有灵力，遇到事情一定要通知我。”

风三行嫌弃地摆手：“知道了知道了。都说了叫哥哥，万一在外面叫漏嘴被有心人听去了怎么办？”

原无尤笑道：“为何一定是哥哥？也可以是随了夫家姓，琮琮。”

风三行瞪大了眼瞧着他说完就将门关上，这一句调侃像是恰到好处的撩拨，既不留给风三行骂人的机会，又在嘴上占足了便宜。

室内一下安静下来，风三行盘腿枯坐，他近一个月来都是打坐替代了睡眠，他不敢阖眼，睡梦中总是亲人一个个在他眼前死去的场景，他空有修为却无能为力。

风三行胸口一阵闷痛，他锁眉弯下腰，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他人都以为风三行生来乐观，虽遭此重创也一样能撑下来，原无尤也不例外。可风三行毕竟成长得一路顺利，又怎么耐得住这样的离别之苦。

平日里有旁人在时，风三行总能被分散注意，一旦独自一人，各种辛酸苦痛都一齐涌上来，他不知该如何排解，只能默默咽下。

他起身打开房屋内的窗户，凉风吹在脸上让他舒坦不少。客栈楼下是一条主街，车马不断，再往城西走一个时辰，便到了祁山。

“诶诶，闪开闪开！”

风三行寻声望去，见马夫挥鞭赶人，嘴里骂骂咧咧。

一壮汉躲开，骂道：“你他娘的嘴里吃了粪吗？那么臭！”

那马夫又一鞭子抽上来，百姓惊叫着躲开，马夫道：“我这是在给祁山送东西，你算个屁，还敢挡路！”

壮汉闻言不再言语，灰溜溜地躲开。

风三行沉默一会，贴上假面，拿起那把外表破烂的剑，低头快步走出客栈，紧跟上那辆马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