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东来镇（2 / 2）

“娘，我临时接了个监工的活，很轻松，不过是站在那监督他们不要偷懒。夜深了，您快休息。”原无尤打了盆井水，洗干净了手，才去扶着妇人躺回床上。

“晚上不安全，我们不贪这点小钱。无尤，你不回来娘睡不安稳啊。”妇人的脸上还残存这些许年轻时的姿色，她很瘦，一说话加深了两道法令纹，“要是你爹在就好了……”她哽咽起来，这一声像卡在嗓子口，又干又涩。

“我还在，”原无尤深呼吸，努力地扯了一把嘴角，“只要我还在。”

……

“原无尤，过来搭把手！”一个四十来岁的壮工刚从船上卸下最后一件货物，不料动作太过扭到了腰，忙抬手招呼。

原无尤肩上扛着两大箱子，脖子被迫歪在另一边，现在虽到了十月的光景，他背后的衣服还是全部被汗水打湿，额前的碎发也是服帖地黏在一起。

他现在双手吃力得青筋一根根凸起，唇紧紧抿在一起，若是仅从他的面貌和年纪来看，似乎并不应该做如此的苦力。

他闻言，艰难地转头看了眼扶着腰的壮汉，机械地点点头：“你回去休息吧，这箱我一会来搬。”

汉子大手一挥搭在了原无尤另一只得了空的肩膀上，那力道差点就把他拍得矮了一截：“哈哈哈，多谢，多谢啦！”说罢，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去找工头结算今日的工钱。

原无尤稳了稳身形，感觉一滴汗走错了路流到眼睛里，他这时候也腾不开手去缓解一下眼睛的酸疼，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只得睁着一只眼，继续一步一顿地往前走。

做完这些额外的活，又到了傍晚，因为昨晚母亲的关照，他不敢多在外逗留，简单收拾了自己的行装，赶忙往家里走。码头、家，是他生活的全部，

他赚的大多数银两会交给母亲，自己留一点用作每日的吃穿用度。他今年十五岁，正是长身体的年龄，连日的苦工加营养不足，让他看起来偏瘦些，面部轮廓更是硬朗。

他回家都会经过东来镇的市集，这一块是镇西最热闹的地方，摊贩集中于此。

“猪肉一斤五钱了！便宜卖！”

“来一斤，家里的孩子正长身体，每天都巴不得吃一碗肉。”

“哈哈哈，吃得多才能长得壮嘛！好咧！一斤肉！”

原无尤喉结上下动了动，父亲去世后，他大概只有过年的时候能吃到点荤腥，他摇摇头，正欲继续往前走，耳畔的屠夫与顾客的交谈声几乎还未落，一道尖叫声响起。

“妖怪！有妖怪！”

“快逃——啊！！”

一只黑色的猎犬凭空出现，一张嘴涎水直往下流，双眼处是一团肉洞，像是生前被人活生生把眼珠子剜了去。它一下跳到肉摊上，将挂着的肉条摆头扯下，飞速吞入肚子。

屠夫看着自己家的猪肉被这个畜生全部吃掉，心下大恸，急火攻心。“短命的畜生！你他娘的去死！”他一刀落下，正巧砍在了猎犬的脖子处，屠刀锋利，这一下几乎整把刀没了进去。

妖犬对着屠夫长吼一声，他吓得急忙松了手，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妖犬就脖子上带着把刀，一滴血也没流，扑上前咬断了屠夫的脖子。

买肉的妇人吓得三魂六魄都上了天，眼见妖犬冲着她来，还呆呆地站在原地。

“小心！”原无尤冲过人群，猛得把妇人推到一旁，抬手挡了一下妖犬，瞬间小臂剧痛，它咬着原无尤的手臂全然不放手。

原无尤来不及想太多，拔出了屠夫的那把刀，又朝着妖犬的眼睛砍过去，这次妖犬吃痛地哀嚎一声，松了口谨慎地后退。

妖犬嗓子里冒出愤怒的低吼，脖子后一根根毛竖起，很快就对原无尤发起了第二轮进攻。

糟糕！怎么今天惹到这么一个畜生！原无尤狼狈地躲避着，他的右手已经痛到麻木，不能再动。妖犬动作迅猛，但可能因为生前没了眼睛，它辨别方向的能力也比较差，几次三番都没有再咬到原无尤。

原无尤的体力飞快地在消耗，他分神看了眼周围，几乎没有可以帮上忙的东西，在这个集市里也都是安分守己的百姓，没人愿意为了一个并不认识的毛头小子搭上性命。

他大口喘着气——想想办法，一定有办法！可周围只有一群惊恐的百姓，能有什么办法？

“别挡着，一边去点！”

声音刚落地，原无尤身前就站了一个白衣男子，他把头发束起，手里一把剑。原无尤无端地觉得这人眼熟，待男人纵身而起，将剑扎入妖犬身体时，他才突然想起，这是昨晚他撞着的那个臭味熏天的好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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