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红尘一丈高(六)(1 / 1)
叶苍兰那细若游丝的一声叹息都还未叹完,她便化为了飘逸的流岚,若隐若现的冷香傲骨。
云台风辇本就是风云幻化,此时此刻失去了束缚,自然重又还归本真。
云深流带着难以言喻的撕裂眩晕感扶着梁柱爬起来的时候,就看见白决一个人站在大肆敞开的门前,神情茫然地朝着高耸的云天,仿佛一个被无情地抛弃了的小动物,无辜的眼睛湿漉漉朦朦胧胧的,令人喉结一动,忍不住想要抚慰他一下。
“师兄……”
白决眼神空洞的回过头,视线扫过了额角发青的云深流,就这样对着他,眼神终于渐渐地回暖聚焦。
“……对不起……深流……我……”白决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一股脑儿地冲了过去,直直地扑到了云深流的怀里,竭力压抑着止不住的泪水,难免有些哽咽道,“云深流,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原本因为自己强行把自己撞昏前的莽撞行径所忐忑的云深流听到这话,心底顿时一惊,他既然是玲珑剔透的仙途天纵之才,即便是不愿意理会旁人,却也明白得很。不肖白决再吐露些什么便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跟个明镜似的。
这秘境里还算有一口生气的“人”,也就是他们母子两了。
云台化空,无处再寻。
叶苍兰吊着一口气,残魂游离于清澴七十二洞天云海几百年,就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这样一个成全。
——所以……师兄,什么都知道了?
“没事的……”云深流的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出口,白决就用力地搂紧了他的腰身,头深深地埋在他的颈窝,灼热潮湿的呼吸打在云深流冰冷的肌肤之上,几乎不亚于一瓢红透的铁液滚烫地烫进了他的心口,一路烫到了他的心底。
白决强自咽下了泪水,浑身颤抖了半晌,耗尽了全部的力气一般靠在了云深流的肩头:“我已经晓得了。可是大错早已铸成,我根本就无法挽回些什么。”
——不,可以的,还有最后一种方法。
云深流好像从白决的冷静里明白了什么,瑰丽的瞳孔骤然扩大,失去的恐惧如风暴般狂乱的席卷了他的思绪。
“不行!你不能这么想!白决!!师兄!!!”
白决擦干眼角溢出的一点湿润,完全压下了起伏的心境,平静无波地神色:“我想什么了?”
“师兄,这不完全是你的错——不,这事情其实跟你并没有什么干系!即便是没有你,凌天门立世千万载,超然物外已久,天庭的那些人早就看我们云氏子弟不顺眼很久了!”
白决笑了笑,抬手抽出了云深流的发簪,取下银丝冠,一丝一丝地替他将散乱出来的额发给收拢了回去,接着又平稳地将那银冠正齐,最后按住定冠,心满意足道:“我就那么像是到处上赶着揽错的人吗?深流,你放心,我会活得好好的。即便是为了恶心那些人,我也会好好的,活得潇潇洒洒,比做什么神仙强多了。”
“我……师兄……你想出去走走吗?”
“什么?”
凌天门的内山门的石台总共九千九百九十九阶,平日里一眼都望不到边,只能看见无数重流岚飘飘荡荡,仙境倒是仙境,可惜没有人烟,仙得与坟地荒原一般无二。
云深流带着白决小心翼翼地落下,生怕他磕了碰了。
此时此刻,本该孤寂倒天理难容的地方,却被熙熙攘攘的商贩们摆上了奇珍异玩,简直就是离奇。
再加上满目的红绸大调,白决整个人,彻彻底底地懵了。